1.2万家教育公司死于2019

近日，教育行业独角兽企业作业盒子（现已更名小盒科技）被爆出大面积裁员。

消息甚嚣尘上。关于此次裁员的部门，脉脉上有作业盒子员工爆料，由于商业模式没跑通，小象编程直接解散，辅导中心、BD是重灾区，辅导中心裁员达80%，BD裁员40%。

投中网就这一裁员情况向小盒科技官方求证，得到的回应是，“确实是在调整”，但关于裁员的原因、部门和其他详细信息，该工作人员则回应称，“业务调整优化”，其他不做过多回应。

作业盒子大面积裁员并非孤例，2019年以来，包括沪江网校、字节跳动旗下教育类产品gogokid、甚至炙手可热的VIPKID都接连爆出大面积裁员。前两者裁员比例均大于50%。

缩减开支，裁减员工只是惨烈现实的冰山一角，翻阅2019年以来的报道，欠薪、跑路更是层出不穷。2019年上半年，在投中网约访时，峰瑞资本李丰曾调侃，“能不能看教育的都来看教育了”，而今这个一直以“逆周期”著称的行业被临门踩了一脚急刹车。

覆盖4000万用户，裁员原因或为资金面紧张

公开信息显示，作业盒子成立于2014年7月，刘夜与百度战略合作部前总经理王克、英特尔中国区前教育行业负责人贾晓明联合创办。根据早先媒体的报道，刘夜是位连续创业者，大四时便通过自主创业年入百万。

与市面上五花八门的教育赛道的公司相比，作业盒子并非具体的授课类APP，而是从作业工具切入K12公立学校教学场景，从2015年正式面向公立学校师生推出了“作业盒子”系列产品，构建了从工具到数据再到内容的“教-研-学-辅”教育生态，即走B2G2C模式。

获客方式上，作业盒子主要通过与学校合作的方式扩展业务，走的是进校免费，学生付费的路径，向各个学校推广APP，获得巨大用户群体，并通过内购增值业务来获取收益。这一渗透方式收效甚广，其官方此前公布的数据显示，“作业盒子”这一产品日前走进全国31个省市自治区、近400座城市的10万所学校，有超过4000万小学师生家长使用作业盒子的产品和服务。

于是，尽管主要布局K12赛道，但不止一位教育赛道的创业者与投中网谈及，“作业盒子更像是一家互联网公司”，因为“主业并非通过授课产生营收，而是从产品工具入手，最初的业务模型是给学校和老师提供布置作业的互联网产品，先把用户圈进来再开展其他业务，这种打法与020、网约车之争、外卖市场别无二致，都是一门烧钱的生意。”

2018年开始，作业盒子开始打人工智能这张牌，宣称研发为学生提供个性化、自适应学习辅导服务的AI课程体系小盒课堂。在作业盒子的描述中，其旗下的小盒课堂通过“AR老师”授课，借助超过8600个人体采集点，实现3D建模和迁移。

这张牌也成了作业盒子近年来在公开场合宣扬的重点。根据刘夜在2019年7月融资发布会上接受媒体采访时的说法，公司的产品体系已经覆盖校内教学和家庭辅导两个主要学习场景，未来将继续深耕从工具、内容到课程和服务的完整AI教育生态。并且，之所以能够吸引资本持续下注，也是“因为公司的核心，技术基因”。

即便作业盒子近年来也开始布局课程与服务相关业务，但与作业盒子有过接触的管峰则对投中网透露，“并没有赚到钱，作业盒子还是缺钱，此次裁员，大概率与资方压力相关”。

5个月前，刚拿下阿里、云锋1.5亿美元融资

裁员信息不胫而走，尽管业内多有质疑作业盒子资金面紧张，但在资本市场，作业盒子融资总额并不算少。

CVSource投中数据显示，创业以来，作业盒子已经进行了6轮融资，包括联想之星、好未来、贝塔斯曼、阿里巴巴都曾进行注资，累计融资额超过20亿元。值得注意的是，刘强东、章泽天也曾跟投A轮，这也是章泽天投资的第一个项目，目前已经退出。最近一轮是在2019年7月，获得阿里巴巴领投，云锋基金、贝塔斯曼、C资本跟投，融资额为1.5亿美金。此次裁员消息放出，距离拿到这轮融资不过5个的时间。

数据来源：CVSource投中数据

也正是在2019年7月的融资发布会上，彼时的刘夜对作业盒子的用户量级与融资数额颇为得意，但管峰还是对投中网道出了拿到这笔融资的不易，“从2018年夏天就开始融资，直到2019年夏天才融到，原因是在线教育的通病，盈利问题。”

《2018年在线教育趋势报告》亦指出，2015-2018年多数在线教育企业在亏损，仅有3%的企业盈利。

另一位教育领域的创业者王建亦对投中网表示教育赛道的艰辛，“外界看来，教育行业永远不缺乏客源，且是刚需赛道，但不同的细分门类差别非常之大，按学科分类分的话，可分为应试与素质教育，按照属性又分为线上与线下”。

在王建看来，学科应试教育现金流为为稳定，尤其是线下数英教育，但线上的难度就大得多，获客成本高居不下就是一大问题，因为“线上就像海洋一样宽广，打鱼成本更高，线下就像小鱼塘，看起来很小，但鱼相对好抓”。

2019年早些时候，另一家频繁爆出裁员传闻的VIPKID创始人米雯娟亦曾透露，“VIPKID单个学员的获客成本大约在4000元左右”。

“外界看来，作业盒子融资1.5亿美元是个很大的数额，但实际上又能花几个月呢？”管峰对此表示质疑，“更何况它的主要业务线条是做工具，工具与授课最大的不同是，前期尽量在最短时间内，把用户规模圈到最大，这种打法就是烧钱圈地，这一模式在资本市场很好的时候还能维持运转，资本紧俏的时候，资方的博弈与选择就比较出挑了。”

这一点王建也颇为认同，在他所创办的在线素质教育平台里，因背靠稳定输血的大股东，暂时还不至于断了粮草，但在接触外部VC的时候，亦面临着同样的困境，“2018年之前去和投资人谈，大家的口径还都是尽快做大规模。现在再谈，就要细化到如果拿了钱，在哪个阶段要做出怎样的成果了，数据切割的非常具体。如果到约定时间没有达到相应成绩，就要采取一定调整措施，裁员、调整业务线条、压缩成本、甚至后续资方出资节奏，都在调整的措施之列。”

值得玩味的是，也就在作业盒子刚拿到阿里、云锋等机构的D轮融资之后的一个月，社区团购平台松鼠拼拼也曾因为业务调整裁员2/3，作业盒子曾接收包含营采中心在内的松鼠拼拼部分员工。关于这部分接受的员工，松鼠拼拼离职员工告诉投中网，“或与高层之间相熟”有关。

2019年，教育公司倒闭1.2万家

事实上，2019年对于教育行业来说，也堪称最严监管年。

先是2019年1月2日，教育部办公厅印发《关于严禁有害APP进入中小学校园的通知》，要求各地采取有效措施，坚决防止有害APP进入中小学校园，并明确要求，进入校园的学习类APP不得向学生收费或由学生支付相关费用，多数相关APP隐性内购问题、不良商业广告问题、内嵌游戏问题，以及提供的学习内容是否符合学生实际需要等问题均被接连质疑；

紧接着， 2月全国“扫黄打非”办公室公布的信息显示，江西省清理了包括“作业盒子”在内的 15个违规学习类App。接连通告并被政策限制之后，此次裁员风波中的主体“作业盒子”上升路径一度受阻。

而更早些时间，国务院办公厅发布的《关于规范校外培训机构发展的意见》中规定的“校外培训机构不得一次性收取时间跨度超过3个月的费用”，成为压倒骆驼的致命稻草——众所众知，不少教育类项目靠的就是预收费续命，多存在财务不规范问题。

此番情境已经与过去几年全然不同，因着这番接二连三的轰炸，整个在线教育行业都跌入“冰点”。企查查提供的数据显示，2019年已有1.2万家教育公司关停，但这并不是终点，俞敏洪甚至直言，“估计80%的教育公司都活不下去。”

早几年，教育行业以“逆周期，硬刚需”的特性，吸引了众多资本的目光，呈现高速增长的态势。CVSource投中数据显示，2018年全年教育行业共发生融资事件631起，涉及金额达745亿元，换言之，平均每1天就有近2起教育行业融资事件发生。而到了2019年前两个季度，在线教育投资共160起，融资额131亿，融资额同比下降33%。更有业内人士表示，2019年融资事件将下降八成。

教育行业的负面爆雷也频频产生。2018年9月，学霸1对1被曝破产，拖欠员工工资迟未发放；2019年年初，运营10年的在线培训公司乐知英语宣布破产，拖欠学生学费100多万；其后，在线英语学习平台“朗播网”陷入欠薪风波、在线辅导平台理优一对一相继爆雷停止运营；2019年10月，号称“英语培训四巨头”之一的韦博英语猝死，涉及近万名学员、超亿元金额的消息，更是将教育行业推上了舆论高点。

“过去两年，资本介入培训领域太多，直接导致一些对教育内涵并不了解的人进入教育，甚至希望快速成功，一两年做个上市公司，这样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”，王建感慨道。

曾专注于教育赛道的青松基金投资副总裁孟德洋则直言，“现在早期教育投资的窗口期已经关闭，再看只能看头部。但是头部项目价格高居不下，已不是早期投资机构的目标对象。”

现在看教育，还能再看什么？孟德洋表示要从三个角度来考量：互联网的下半程，面对流量红利变少的情况下，上来可以先做服务，通过服务聚集一波人，保证公司可以存活，然后通过边界的扩展和服务的深度做延伸；从投资角度来看，找到天花板比较高的领域来进行投资，最好是能够投中看具体赛道里最好的团队和最头部公司；从创业者的角度来说，现在情况逼迫着后面进入的玩家，需要想更多的办法，可能从模式创新，逐渐转变为科技创新，这样才能极大的推动整个互联网的进步，从而吃到科技进步的红利。